【1】

淩晨三點的出租屋裏，老王盯著鏡子裏斑白的鬢角倏得笑出聲。昨天剛被裁人，今早房主就貼了催租見告，手機裏躺著愛妻發來的仳離契約。他摸出皺巴巴的煙盒，發現臨了一根煙早就被壓成了碎末。

"老天爺這是要給我開光啊？"他對著泛黃的牆壁自言自語。樓下餛飩攤傳來收攤的響動，鐵皮桶滾過水泥地的聲息像極了昔時景親時撒的鋼鏰兒。

【2】

十年前在配置工地扛水泥的老張最懂這個理兒。他總說東說念主跟鋼筋一個德行——得先拿火烤軟了，智商掰成思要的格式。那會兒工友們笑他窮幽閑，直到看見他女兒白血病確診單確當晚，這個糙漢子蹲在ICU走廊啃完五個冷饅頭，轉頭就把賣血錢塞進了捐錢箱。

"啥叫識破死活？"老張自後蹲在馬路牙子上嘬著煙屁股，"即是病院茅廁裏哭完，還得緊記給妮兒買草莓味牙膏。"

【3】

菜市集賣魚的陳嫂有套獨家形而上學。她那條瘸腿的狸花貓總愛偷吃鯽魚，有次被逮個正著，牲口確切叼著魚衝她作揖。自後貓死了，她在裝魚的泡沫箱裏發現四隻剛睜眼的小奶貓。

"東說念主呐，跟這貓崽子似的。"陳嫂給主顧多塞了條小黃魚，"餓得啃過垃圾堆，才聞得出真食糧的香。"周邊攤主翻冷眼說她神神叨叨，轉頭就被查出肝癌晚期——當今他攤位上長久擺著杯陳嫂熬的魚腥草茶。

【4】

寫字樓白領小林在年會醉酒後，把咖啡潑在了總監的巴寶莉西裝上。第二天全組被流配去開發西北市集，她在戈壁灘的板房裏發現了蟑螂眷屬五代同堂。某個沙塵暴苛虐的半夜，她倏得思起外婆的話：麥子被石碾碾碎前，長久不知說念我方能造成麵粉。

三年後她帶著西北區功績第一的獎牌回歸，發現總監的辦公室造成了她的名字。東說念主事檔案裏靜靜躺著張胃癌會診書，日曆是她當初被"流配"的前一周。

【5】

夜市炒粉攤的老周總愛跟門客嘮嗑。有回提及他年青時在緬甸賭石，輸得隻剩條褲衩歸國，卻在火車站撿到個腦癱棄嬰。當今那孩子能用腳趾頭給他畫全家福，老周把畫裱在餐車受騙牌號。

"你說老天爺是不是個抖M？"老周顛著炒鍋捧腹大笑，"非得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夠了，才舍得從指頭縫裏漏點糖渣子。"剛說完，城管的車就閃著燈過來了，熟客們明白地端起塑料凳開動跑。

【6】

殯儀館化妝師小好意思有個玄機。她給前任化妝那天，發現對方口袋裏藏著枚生鏽的求婚法例。自後她總在給年青死者化妝時，往他們無名指上畫淺淺的戒痕。有家屬發現後要投訴，卻被個白首老東說念主攔住："密斯這是在給孩子們補票呢。"

【7】

幼兒園保安老李的收音機長久停在戲曲頻說念。二十年前他男兒被拐時，孩子正隨著收音機唱"劉老邁語言理太偏"。當今他見到紮衝天辮的小女孩就摸口袋，內部裝著二十年沒拆封的彩虹棒棒糖。上個月有個尋親節目組找來，老李卻把貴寓鎖進了抽屜："那孩子當今過得比我強，就別給東說念主添堵了。"

【8】

淩晨的老王終於從沙發縫裏摳出個硬幣。下樓買煙時，他發現餛飩攤的瘸腿雇主正在用鋁盆接雨水。"昆玉借個火？"雇主遞來碗熱湯，"這鬼天氣，咱這號東說念主就跟這洗鍋水似的，越熬越出味兒。"

老王倏得思起二十歲那年，在黃河濱見過被浪頭拍碎的船板。自後有東說念主在那些碎木頭上雕出了龍王像，香火旺得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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